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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雪刃森森佛魔凡星沧海鱼龙火烈昆岗 (第2页)

作者:剑南生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湛天雷哑声细声道:“你对我好?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为什么要入这不伦不类的魔教?毁我身体,坏我肤,非男非女,在别人眼中成了怪物!你知道我心中有多恨?我私底下便想着逃出这牢笼,这是非人间!虽然荣华富贵,可是我心中不甘,为什么不是个完全的人?”

茅元化道:“你指天骂地也是无用,咱们这教起自东北极寒之地,先前为异国异族所创,后来中土一位有大智慧者不远万里去求取证果,后来跋山涉水几经忧患才认总教为宗,咱们只是个只派,不信佛道,只信玄天之主,奉为正道,可是咱们教门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教中人无论教主和信众一律净身为奴,事事奉教主为尊,所谓洪福齐天,不得有人置疑教主一言一行,只有事事遵从,今日你身犯教中七出之条,可说罪在不赦!可是我念天地有仁心,所以不欲立既赐你身死,我有药丸,你自服下,来去无痛苦。”

他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倒出三粒闪着绿色的药丸,伸手弹其下腭,湛天雷此时已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就范,张口吞下,心中暗想自己这是在劫难逃了。额上冷汗淋漓而下,因为他是知道这位茅教主身上有噬魂五毒散——是一种最为厉害的毒药,初时倒不怎样,只要半个时辰之后毒药作,仿佛体内五脏六腑有万千毒虫绞动,最是痛楚难当,而且要身受七七四十九日之苦,方得身死,最后只剩一幅骷髅形状,其间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到生不如死的苦楚;所以今日他被迫服下这药丸自然是惊恐不已,世间之人又有几人可以坦然面对死亡而了无愧色?

袁承天将这情形瞧在眼中,只是不能阻拦,心想:这也是湛天雷罪有应得吧!因为他实在不该出手偷袭义父,这是为世所不容的无耻行为!他犯的错自然他要受惩罚,别人也不能代他顶罪。他见似乎再无它事,便与茅元化道别。茅元化似乎心有不舍,嘴唇动了动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心想:这位袁兄弟少年可为,其志不在常人之下,似乎志在天下,只是观他印堂似乎气色不佳,而且……好像是天煞孤星之命格,虽志大如天,只是成就未必成功,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他所领导的袁门势要反清复明,这原本不错,可是天下大势似乎已定,想要复国只怕千难万险,便如自己在这延州苦心经营这几十年,还不是籍籍无为,一事无成,虽教众过万,只是人心不齐,都怀着各自的私心杂欲,仿佛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也许将来只待这位袁门少主登高振臂高呼,我辈再行义举,或可成功!

晚风吹凉,道路之上袁承天和赵碧儿各乘一马,在山路崎岖之间行走,信不由缰,此时北国白日犹可,晚间却冷;好在他们有武功,所以也不觉得冰凉。只是心境不同,先前他们一路北上,期待可以见到那玄天教的长老茅元名,让他默写出《无相密要》的要旨,好驱其体内邪毒,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又自去了京都;两个人岂不是白白浪费时光,这些日跋山涉水全是白费,想想心中有气,心想:莫非老天也与我们成心作对?想到此节赵碧儿不觉双眸含泪,神态萧索,心中的痛楚可想而知。

袁承天一边控辔徐行,一边不忘开导于她,怕她一时想不开,便说道:“碧儿你莫灰心丧气,老天与咱们作对,咱们偏偏不服他,跟他作对,看是谁厉害?”

赵碧儿见袁承天这样开导自己,不由破涕为笑道:“是不是以前你也这样骗清心格格欢心?”

她话已出口,便觉不对,可是已然说出,已无回旋余地。袁承天倒不介意,笑道:“清心已有了额驸海查布,我又算什么?也许以后我们再也不可以相见,毕竟她是将军府的人,人言可畏!我不能不为她的声名考虑!”

赵碧儿又见这位袁师弟愁眉紧锁,知道他心底里依旧执念于清心一个人,他既使不说,也是如此的,因为世间情最伤心,却又无药可医,只有在情天恨海中折磨!

星星在无尽的苍穹中窥视人间的万物,看世上为爱痴狂,为爱颠倒的人都在无尽的痛苦挣扎,不知何日方得开脱?

一路时光苒荏易过,树木凋零,山花不再,只见人家屋舍之上有了冰霜,一眼看去万里江山萧条,竟有种说不出与世隔绝的况味。这日又到京城,只见京畿之地依旧繁华如昨,达官贵族驾鹰骑马在京郊之外秋猎,而底层民众依旧推车贩桨,谋求一日生计,可说是冰火两重天,有人朱门酒肉臭,有人路有冻死骨,不得不让人感叹上天之不仁,让底层百姓倍受折磨,有时竟然生不如死,都在生死挣扎,却又无力摆脱命运束缚!

摄政王府门前那两尊大石狮依旧威严狰狞,看着过往行人,大有择人而噬的架式,两根旗杆正自迎风展招,呼喇喇作响,仿佛昭示着主人的威严与气势;在京中除了皇帝嘉庆,那么便是这位摄政王权势最大,兼之他统领朝中大小奏折事务,更是皇帝的皇叔,所以朝中大小官员都对这位摄政王言听计从,不敢稍有违抗。这些时日皇帝不理朝政,只与一班满洲少年厮混在一起,正日斗鸡走狗,似乎不务正业,恭慈太后劝他也是不听,要他顾及国体,他却回敬说让皇叔多铎一力处理朝中奏折也就是了,朕无暇顾及!这下气得恭慈太后卧榻抱病,急得太医院太医七上八下开药方为太后诊治。这些事朝中之人尽知,人人私下摇头,认为皇帝实在不该如此荒唐行为,有实君上之体,可是人人又不敢直谏皇上,因为怕皇上一个不顺心,龙颜大怒便有大祸临头之危险,因为从来皇帝喜怒无常,便是前朝的从龙之臣也有被皇帝一怒之下杀掉得,所以还是自保,又何必自寻烦恼,所以朝中众臣无人谏言,便是先前大行皇帝留下的四大顾命大臣,也是缄口不言,只是心中着急,尤以和硕亲王舒尔哈齐为最,他也私下联络庆亲王端敏、军机大臣,上行走匡世衡和肃亲王和顺三人,可是他们都是不予支持,言说目下情形是摄政王掌权,朝中事务尽操其手,此时如果冒然行事直谏皇帝,只怕闻知惊觉,岂不是打草惊蛇,反而坏事,所以只有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因为皇帝表面仿佛一无是处,实则睿智天成,是旁人所无法企及,否则他也不是紫微星座了。舒尔哈齐听他所说言之在理,也就不惶张行事了。

袁承天进城以来便将毡帽拉低,以免被人识出本来面目,那样多惹麻烦;碧儿见师弟这样行为,也随之将自己的头遮住半边脸,心中却想:一入京城这位袁师弟该当又想起了清心格格,如果要他完全忘掉一个人似乎决然做不到,因为一个人的心中执念是无法消除,所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也许只有两个消亡于这世上,这思念才会断决,否则便会隔舍不断,这也是世间所爱,情之所钟的原因吧?

他们现在觉得肚中饥饿,便随便找了一家饭店胡乱吃了饭,闲下来计较如何找寻这茅元名,好为碧儿去除体内之毒,虽然来时听那玄天教主茅元化所言他是奉命进京,效力于摄政王,可是世事多变,未必一成不变,所以还要审势度事,不可以轻举妄动,只有探得确切消息才可以行动,因为想那茅元名非是寻常之辈,所以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们正按辔徐行,忽见前面有三三两两,行踪可疑之人在交头接耳,似乎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觉得心下起疑,心想:京畿之地,官军防守甚严,他们怎么还敢这样明目张胆行事,甚是稀奇。赵碧儿见状说道:“袁师弟我见他们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决非好人,似乎……”

正在此时正见有一人掠身而过,窜在二人前头,回头之际向便向那干人挥手示意,意思是要他们不再说话,有要务在身,不要拖拖拉拉,要紧的事为先。袁承天但觉这人身法轻灵,伤佛柔弱如女子,心中不免一动,心想:这人好像自己的一个故人?正当此时赵碧儿拉了拉袁承天的衣袖,低声道:“你看……”

只见他们七折八踅便消失在胡同之中。

待得二人上前查看,只胡同之中家家户户关闭门户,不见那干人踪影,空气之中犹自有幽兰的香气渺渺茫茫之间散之不去。袁承天更为心动,便循这气息来到一家大户之前,看了看四下无人,天近黄昏,初冬的晚上总是来得快些,尤其北方,因为天气赛冷的缘故,所以家家户户便早早安歇,所以四下寂无人声,正宜行事。

袁承天跃身上墙,探身向里张望,但见这户人家却是深宅大院,只见院中青竹和松树成荫,不见有家人走动。袁承天悄悄嘱咐碧儿待在原地,莫胡乱走动,自己过不多时便来寻她。赵碧儿满口应承,因为她知道师弟一人前去足矣,如果带上自己便多累赘,反而行事不便,所以她便在这等候袁师弟,只是心中犹自放不下,因为她也知道那干人也决非泛泛之辈,所以不能轻易视之,不然就会有不测之风险,毕竟此地是京畿之地,不是寻常地方,事事总是小心的好!

袁承天将一对青蚨抛到院中,不见有人喝问,知道下去无大碍,便跃身而下,向后院掩身而近。七折八踅来到一座偌大厅堂,只见厅中高踞的是位少年公子,袁承天不见则可,一见之下也是出乎意料,却是那朱世杰,旁边还有莲姑,更有采薇姑娘,只见厅中站满了黑压压的劲装汉子。只见这朱世杰看了众人一眼,说道:“这天下本来是我朱室江山,因当年天下大乱,为满洲人得了便宜占有天下,可是天下人心中依旧怀念大明,不忘祖宗社稷。虽然清廷时有收买天下人心,那只不过是骗人伎俩,因为他们骨子里都是提防着汉人作乱。这百多年间,天下反清复明人士前仆后继,循循不断,只为心中那份理想!我想江山从来,天命我受,别人岂能染指,所以先前我洪武门虽倍受摧折,然而在我内心矢志不渝,虽然那满洲皇帝当初假仁假义放我走路,可是我并不感激于他,因为他是做给别人看,枉想收买人心,可是我辈只要此志坚持,也不惧什么风霜苦雨,前途虎豹!”

这时他旁边的莲姑见他说得慷慨激昂,不觉现出敬仰的神情,心想:这位世子从来不忘这明室江山,我也曾几次三番劝他,何必执念于此,可是他偏偏自以为是,以为这天下除了他朱姓,别人便不可以拥有,否则便是忤逆,非是正朔。采薇见他说得激昂大义,脸上却不为所动,心想:你的能为和袁大哥比较起来只怕难望其项背,一个是大义无私,只为天下民众福祉;一个却是心心念念要逐鹿中土,重复朱明江山,至于百姓也就罢了,于此节之中高下立判,所以她对这位世子朱世杰殊无好感——只是碍于他是朱明后裔,所以才未表现出反感,更兼先前有义父在,复明社也算是洪武门分支,效力于其手下,只是自义父去后,复明社已然明存实亡,只是有零星的弟子还是割舍不下那份“反清复明”

的热情,所以私下又招集人手,寻了采薇为教主,再行义举,可巧不巧这朱世杰虽处境堪忧,然后心中依旧有宏图大业,于心不甘,蠢蠢欲动,又自暗中招集天下绿林好汉效力于他的洪武门,因为他倚仗自己是朱氏后裔子孙的名号,便容易招集人手,此次京都聚会,便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要刺杀这摄政王,因为这些年摄政王多铎四下捕杀天下反清复明的教派和人士,所以天下有志之士对他恨之入骨,私下里恨不能寝其皮,啖其肉而后快者!——只是这摄政王非但机敏过人,而且侍卫云集,更兼他身有武功,王府中的终南剑派掌门白一平和昆仑剑派傅传书有此二人坐镇,可说于王府中行刺此举万万不可行,只有另谋机会,另辟磎径,方有一击必杀的机会,只是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万中无一,所以只有静待,天可怜终于等来了机会。十月初九日便是这位摄政王代天子去天坛乞福的日子,他必定行经出禁城神武门,也就是大内禁城之北方,一路行经法华寺到天坛为皇帝乞福,本来此次理应由皇后前去,奈们皇后忽然染疾,所以只有让这位皇叔摄政王代为乞福,这件事京城中人皆知,而摄政王也洋洋自得,觉得皇帝委以重任,可见对他这位皇叔的重视,而将那位忠义千秋的和硕亲王撂在一旁,不予置喙,想到此节他便从内心想笑,因为朝堂之上这位舒尔哈齐王爷,虽然二人同为胞弟,可是他为人总是刚正不阿,总以为自己是这天下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所以一至眼中无人,时时在朝论中与其相左,所以两个人明争暗斗,谁也不让他,虽然表面和和气气,而私下里两个人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方才罢休,朝中官员自然无人敢于干旋,因为得罪谁都不可以,他们两个人都是皇上甚为倚重的皇叔,所以只有明哲保身,谁也予以支持,人人仿佛中庸,和光同尘的姿态,其实非是人无是非感,实在因为是处身于利害之间,自然是不受连累为是,否则祸及身家性命,空落名头,得不偿失。皇帝自然知道这位和硕亲王自己的皇叔一心为社稷,虽有时也力主剿杀天下忤逆乱党,但是其心无私;而摄政王权柄在手,野心便也来得大,他极力剿杀天下反清复明社团,当然一方面可说是为了清国社稷,可是也有私心,这样可以师出有名,借皇帝之手诛杀天下异己,以为将来自己的野心扫平障碍,所以私心更大于为公,朝中诸臣甚明了于心,但碍于人家是摄政王,便是皇上有时便要言听计从,更遑论这些臣下,所以朝中暗中形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是以和硕亲王舒尔哈齐忠义朝廷之人,而一派则是以摄政王多铎心怀野心之人,虽然表面波澜不惊,未有争斗迹象,然后私下却互相制肘,不让对方好过,而高高在上的皇帝似乎无知无觉,看着下面臣子争斗,不予置议,仿佛从来没有的事,皇帝天颜失聪似乎从来未有之事,可是这位少年皇帝只管与一班满洲少年厮混,有时朝政也不议了,交于摄政王全权节制;和硕亲王见这样不成样子,心下焦急,几次三番要进宫面圣,却都被执事太监拦了回去,说皇上无暇见臣下奏事,如有可交于摄政王全权处理!舒尔哈齐听了气得几乎七窍生烟,心想:皇帝一味耽于玩乐,这天下朝政岂不荒废,那么将来之局势不堪设想……可是他虽忧国忧民,奈何不被上听采纳,也只有私自叹息,只觉得自己如那诸葛武侯一般,虽有报国之心,而无报国之门,英雄空自叹息,正所谓:倩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可惜流年,忧愁风雨……

朱世杰这时从怀中取出一本名册,看了看厅中众人,声音悲怆道:“明室亡国百多年人,天下汉人寄人篱下,不堪其辱,但是人人心中却有故囯梦,不忘自己的本来面目,本来的邦国所在,人人都怀着反清复明的心,百多年间从未断绝,可见汉人虽也懦弱,终要复国,我洪武门虽几近亡灭,可是在下身为朱明后裔此心矢志不渝,不忘故国明月,天下虽为左衽,然而终要右衽,想我洪武爷当年气势远迈汉唐,可惜后来子孙不肖,以至天下沦陷,哀哀众民受难,是我先皇之罪也。在下虽也不肖,但思量自己虽武功不堪,却也要学一学当年洪武爷故事,方不负这大好头颅!”

厅中众人听他说得血脉贲张,义愤填膺,心想:果不其然,做了亡国奴的滋味诚然不好受!何如挺起大好头颅,与世一争,方不负来这世上一遭,否则浑浑噩噩何如犬马?

众人在名册之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籍贯,以便以后好加以联络。朱世杰仰头饮干了酒,说道:“天下四方皆为兄弟也!”

然后众人便谋划如何行刺这位杀人无算的摄政王多铎——因为他城府极深,而且做事不留痕迹,对待反清复明的人士从来心狠手辣,所以天下的英雄好汉都以诛杀此獠为幸事,但是每次都功败垂成,往往中途折腰,皆因走露风声,让其先知先觉,以至枉死些反清复明的好兄弟;所以今次自然要谋划得当,不能有所失误,否则以后他权势坐大,便难以诛杀,那便是天下英雄好汉的梦魇,所以此次行刺,必要一击成功,否则不成功便成仁,也决不可以落于其掌握之中,所以他们思之再三,还是人少为要,这样目标也小,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以免打草惊蛇,方有胜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