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中所念目中所见念兹在兹皆为虚空 (第1页)
婉兮格格看着外面苍穹中茫茫大雪,不可见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况味,因为她听阿哥多福安说袁门四位堂主和少主尽被昆仑派掌门傅传书所拿,投放在王府后院中的石牢,似乎阿玛有意向皇上谏言,要将这些仵逆乱党在京菜市口明罪点刑,以儆效尤,否则天下则汹汹不可控制,人人效仿乱党与朝廷作对,那么便自顾不暇。她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都颤了一下,因为她所关心的乃是忠孝堂主温如玉,其它的人他倒不怎么关心,所以心烦意乱。一名答应侍女见格格托颐愁思,便知她心中所想——因为她在一次收拾这格格闺房时现一张张字帖上写着温如玉三个字,她是知道这温如玉乃是袁门四大堂主之一:忠孝堂的堂主温如玉,听说这温如玉不逊潘安,尤胜宋玉,和少主袁承天一般的玉树临风,俊逸出尘,一时瑜亮。她便明白这位格格心念着这位温少堂主,可是说王府中侍卫私下说话已让傅传书拿来投在石牢之中,似乎还要让皇上下诏诛杀,明罪定刑;这样一来这位婉兮格格定然心中悲恸,因为谁也不愿意看着自己所心仪的人儿死在当今,所以悲绪丛生,一时不能禁止。
婉兮格格见答应看着自己似笑不笑的模样,便没好气道:“死丫头,你干么欲笑不笑的样子,莫不成要看我笑话?”
答应这位侍女名叫小晚,她忙低头细声道:“格格,你莫错会了意,小晚那有那么大的胆子?”
婉兮格格道:“我想你也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小晚低低道:“格格我听王府中的侍卫说王爷不日便要奏明皇上,要将袁门逆党问斩于京城菜市街口,以儆效尤;格格你若再不行动,只怕温堂主在劫难逃了?”
婉兮格格道:“他死不死与我有什么相干?”
小晚着急道:“格格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故作高深?”
婉兮格格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又有什么法子,阿玛要他们死,我一弱女子又能作什么?”
小晚道:“你可以悄悄地去石牢将他们放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不死了。”
婉兮格格道:“我怎能背叛阿玛和额娘,那样可是为不孝啊?”
小晚道:“生死关头,你还尤自婆婆妈妈,真是无可理喻。”
婉兮格格看了看外面大风雪,心想:正是救人之时,因为雪上不留痕迹,天上大雪犹自在下,将足迹掩盖,不留丝毫的迹象,如果是晴天那么便多有不便,而且容易被人追杀,所以现在正是天赐其便,时不与我,更待何时?她下了决心要救温如玉他们脱却樊笼走蛟龙!
小晚见格格下了决心也是欢喜,因为她也知道这些袁门中人都是英雄好汉,不是卑鄙小人,所以心中向往,因为她也是汉家子女,从内心都对这满清有着刻骨之恨,因为她知道袁门是汉人最后的希望——因为天下各帮各派都已归顺朝廷,就连丐帮和少林、武当这样的名门正派都臣服于摄政王,那么如果连袁门再被其剪除,汉人的天下,汉人的复国大计——反清复明的事业只怕真的要成空了,她于心何忍——虽然她也出身寒微,可是却有着民族大义,家国情怀,知道这位袁门少主是袁督师后人,如果被朝廷所杀,那么袁督师的一腔碧血丹心,苌弘化碧真的付诸东流水,岂不是重回洪荒时代,天下哀哀众民再无希望,所以她才极力撺掇婉兮格格去救他们袁门,旨在恢复汉人天下,因为在她心中还有故国梦——虽然她只是王府中的一个答应侍女,但是依旧忠义不改!
当婉兮格格见到石牢中的温如玉和其余三位堂主时,不禁心中一动,因为她见另外三个堂主都是英雄气慨,有着冲天之志,不逊于少主袁承天,心想:这些都是忠义之士,自己今次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让他们罹难,只是她先已探看不见袁承天,只见一间石室血迹横污,有人打斗的迹象,又见石墙之上缺了口,而室内正有一块大石,便猜想到这石牢中有一番打斗,便猜想袁承天独自而去,只是奇怪他为何不救袁门四位堂主,心下一时不解!——其实不是不救,而是他并不知门中四位堂主被囚于此,否则焉有不救之理,只是想着来日方长,从长计议,所以负那朱怀中尸身而去,要找个地方葬下。只是袁承天这想法别人又岂能猜到。
鹿振衣见这位王府格格打开石牢,并将巨大的铁镣打开,让他们可以自由行动,心下诧异;便是朱啸山和丁宽也觉得事出意外,不明所以;可是当他们见到这位婉兮格格深情脉脉地看着温如玉的时候,便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人家王府格格心仪这位温如玉兄弟——谁教人家面若冠玉,美若星辰呢?便如少主一般人物出众,以至让那位清心格格念兹在兹,执念于心,不能忘怀。三个人悄悄地与温如玉话别,纵身出了王府——因为有大雪,所以他们便趁着夜深人寂出了王府——这条路径是婉兮格格指点他们的,所以未受到巡逻侍卫,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举地出了王府。
婉兮格格见鹿振衣他们走后,说道:“温大哥,你……”
温如玉见这位格格甘心为自己冒这样大的风险,放走他们袁门中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明显可以感受的到她对自己情深义重,而自已对她似乎虚以委蛇,自己这样做对么?婉兮格格道:“温大哥,我知道你们袁门和我阿玛势不两立,因为先前我阿玛便诏告天下,捕杀乱党——尤其是袁门中人——在他看来凡是要反清复明之人都格杀毋论,所以你们势同水火,他们恨着我们满洲人,以为当年我们夺取你们的天下,杀戮于百姓,认为人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可是,温大哥,我们满洲人不都是恶人,也有好人;便如你们汉人当中有袁督师般英雄人物,也有临危变节,为人不齿的吴三桂、洪承畴之流,你说不是么?”
温如玉心想:言之不差!便如眼前这婉兮格格情性委婉,心中总是关心别人,忘了自己的身家安危,自己还要对她冷于冰霜?那样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婉兮格格又道:“温大哥,天时不早你赶快走吧!”
她望了一下地上昏沉的侍卫,知道他们一会儿便会醒转来,那样便惊动王府,得不偿失。温如玉道:“格格你这样做,不怕王爷知道,重重责罚于你,那样一来,我于心何忍?”
婉兮格格惨然一笑,道:“阿玛和阿哥你们多事杀戮,我今日放你们走,只希望以后不要再与王府为敌,温大哥你能答应我么?”
温如玉默不作声,因为这摄政王杀害天下仁人义士太多,可说是大奸巨恶,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人物,袁门更是将他视为不世仇雠,他又怎么可以私下代袁门承诺,所以犹疑不答。婉兮格格又是惨然一笑,不无自嘲道:“我怎么这样傻,想我阿玛杀了多少的天下仁人义士,便凭我说话又怎能要别人不杀他?我是不是太傻?”
她竟啜泣起来。
温如玉和少主袁承天一般最见不得女孩子落泪。他用衣袖揾去婉兮格格的泪水,说道:“格格,我答应你我不会杀害你阿玛,至于旁人……”
他迟疑一下又道:“我也会尽力阻拦,不让别人加害于他!”
婉兮格格看着温如玉炯炯有神的双眸,说道:“温大哥你要说到做到!”
温如玉道:“格格你放心,我们袁门中人,言出如山,决无食言而肥之徒!”
温如玉走出石牢,犹见婉兮格格倚墙而望,似有不舍,可是现在也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所以只有忍痛分别。
王府之中大雪如天,扑天盖地,京城已经好久没有下过如此大的雪了。
摄政王多铎见傅传书神情沮丧,便知石牢走脱了袁承天。他并不责怪傅传书,反而安慰他不必放在心上,世上之人,谁人无过,只要以后小心也就是了。傅传书听了感激涕零,说不出的感动。多铎见傅传书走了,才长长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觉得自己身边似乎无人可信,也只有傅传书才堪大用。不知为何,他心底里喜欢这个少年英侠,不但相貌俊逸,而且行事果断杀伐,从不优柔寡断,反观阿哥多福安便有所不能,处处不如这傅传书,所以他有意收他为义子,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因为多福安是个心胸狭小之人,如果得知自己认这傅传书为义子,那未势必他心中不服,两个人便会心生嫌隙,那样于谁都不好,所以这事情只有缓一缓,不可操之过急,只有徐而图之,所以他也不急在一时,今日见他神情沮丧,便猜他不敌师弟袁承天,让他先行退下。
傅传书当然可以从摄政王多铎眼神中看出他对自己的眷顾,知道多铎心中亦是有意于自己,只是有侧福晋晚晴所以他也不可一己行事,那样对她和多福安的打击不可谓不小,所以只有将心中的想法隐忍下去,不为人知。
大雪满天,只见昔日繁华的京城一下子变得寂寥了许多,家家户户早早关门闭户,因为冬天天黑的早,价以闲来无事便早早地安歇。只有雪还在澌澌地下着,袁承天不知为何此时他只想大哭一场,不因自己受磨难,只为肩上的朱怀中大哥,他为了自己而命丧石牢,怎不让人心痛。眼看天下大势所趋,自己奔走呼号似乎少有人响应,如丐帮他们置若罔闻,仿佛无视,因为秦于卫有他的打算——与其与朝廷为敌,不如投诚,因为以丐帮之势力与朝廷无异以卵击石,所以他投靠摄政王,不再反清复明,那么这样一来,天下各个门户都群起效仿,因为世人都是趋利避害,所以而今只剩下了袁门一支,犹在与朝廷周旋,想着反清复明的大业,可是其势力虽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奈何有时人心不齐,有了私心,都想各自为政,不听命于少主,这也是世人的通病。袁承天自然明白,以己之力对抗朝廷似乎无多胜算,可是只要天下人心一志,所谓滴水成河,以众之力要改变现状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天下人心涣散,成了散沙,个个畏畏尾,谁也不肯舍身取义,所以成了而今不堪的局面,似乎只有他袁门尚在苦苦支撑,看不到有人援手,更多的是周遭鄙视的眼神,因为他们认为袁门自命清高,想着复国大计,这样一来那些名门大派便相形见拙,所似他们内心是恨着袁门!袁承天岂有不知,知道自己未必成功,可是还要前行,便如当年袁督师一般,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因为他中有信念——那种信念是别人所无法理解的,他从不对人说起,因为自古以来便是高山仰止,真的世间英雄又何惧风险?所以他有时孤独,可是他依旧不会灰心丧气,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一旦放弃,那么天下真的无望,重回洪荒时代。
茫茫天地之间,谁人与我共醉共笑?他忽然有了这想法,想人之一生,也不过如此:生如尘埃,命如小草,生也匆匆,去也匆匆,终究不留下丝毫尘埃!想到悲苦处只想与天同悲,与地同眠,再无什么家国民族之想!——可是,他不能够,因为他若颓废,那么袁门便无望了,自己岂不成了罪人——因为袁立秘密成立于明亡清初之时,乃袁督师手下四大将满桂、赵率教、祖大寿和何可刚所创立,然后祖大寿变节,为袁门所弃,弟子只信奉满桂、何可刚和赵率教为元老,所供奉于神龛木主牌位,如果传到自己手中而土崩瓦解,自己岂不是为千古罪人,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以一蹶不振。他每到沮丧之时便又想到袁督师那震烁古今,为人忠义的绝命诗: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