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1页)
钱晓晓转身离去,脚步虚浮地走了。
贴身伺候的女官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手中捧着一盏新沏的热茶,恭敬地放在周昭仪面前,抬头轻声笑道:“娘娘心善,对着钱小主这样愚笨之人,竟还这般用心提点,真是让奴婢都觉得不值。”
周昭仪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往日以华贵凌厉著称的她,此刻眉眼间竟浮现出几分难得的温柔神态。她将手中的玉花随意放在几案上,眸光低垂,淡淡说道:“我不过是想到了从前的自己,有些感伤罢了。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个傻的呢?”
轻叹一声后,她抬起头,对身边的女官吩咐道:“给家中回信吧。如今皇上行事愈发果决,不是能容忍臣子在后宫中安插势力的君主。二妹颇有才情,又性子清高,与这宫里的浑浊格格不入。
若父亲还有一二分慈心,不如替她择一门书香门第的好夫君,平平静静地过一生,又何必让她步我的后尘,进宫来枉费一段韶华?”
女官沉默一瞬,轻轻上前一步,双手温柔地搭在周昭仪的肩上,轻声安慰道:“娘娘别伤心,还有奴婢陪着您呢。无论什么事,奴婢都会一直在您身边。”
周昭仪勾勾唇角,她低头翻开手边案几上的账册,修长的指尖随意地在几行文字间点过,语气轻松而带着一丝自嘲:“我有什么好伤心的?皇上刚封了我做德妃,咱们的月例银子可是又要涨了呢。
虞韶虽说现在是后宫之首,可她也不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就算不喜欢我,还不是依旧让我分管着近一半的公务?这后宫里的事,她分得开轻重,也知道谁能替她分忧。
我呢,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我若成了谁家儿媳妇,只怕光是婆婆天天给我送的那些坐胎药,都够我喝一壶的了。知足常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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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吴登因罪行累累,罪证确凿,被判处腰斩之刑,引得百姓拍手称快。
虞韶此时身孕已近九个月,行动不便,腹中胎儿愈发活跃,她时常觉得累得很。心中只想着能将恶人绳之以法,便已十分意足,没什么兴趣再去看那样鲜血淋漓的场景。
方葳蕤却兴致勃勃,主动请缨去菜市口监刑,“娘娘,这种事我最擅长了。我去帮您当个监督官,以防吴家狗急跳墙,再来个狸猫换太子。”
虞韶倚在软榻上,手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笑着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由你去了吧。不过如今吴家主支旁支加起来六百多人,全都蹲在天牢里等着发往岭南流放。还有谁能有这本事,替吴登找条生路?
吴登处斩的第二天,慈宁宫太后便递上了一封罪己折。折子中言辞恳切,说自己身为太后,理应为天下女子表率,但却未能严格约束家中子弟,致使吴家犯下累累恶行,实在有负先帝遗愿。她自陈愧疚,自愿离开宫廷,前往皇陵为先帝祈福,替吴家赎罪。
这封折子传开后,满朝上下皆赞太后识大体、顾大局,但虞韶可不觉得这是太后心甘情愿的想法。
晚上,赵煜果然揣着那份罪己折回了虞韶的房中。他笑着走上前,将折子从袖口里抽出来,递给她:“知道你好奇,朕特地把折子带回来了,看看?”
虞韶接过折子,摊开细细看着。她的目光扫过那娟秀的字体,眉头微微皱起,叹了口气:“果然是吴凝月写的。”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虽然吴家罪有应得,可是家中这些女眷却是无辜的。”
赵煜在虞韶身旁坐下,动作温柔地替她拨开耳边的一缕碎发,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透着一丝难掩的无奈:“昭昭,纵然吴凝月本人没有直接参与那些恶事,可是这些年来,她享受着吴家为她堆积起来的荣华富贵,那些钟鸣鼎食的日子,何尝不是用民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换来的?”
朕已经亲自与她说了,只要她伺候太后直到离世,朕便不会赶尽杀绝。等到时候,朕可以放她去边关流放地,与她的家人团聚。”
太后要去五台山修行,后宫众妃嫔都来相送。这趟五台山之行,名为修行,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纵然权势赫赫如太后,吴家一朝树倒猢狲散,也只能远离中枢,避开朝堂风波,再无从左右后宫大局。
初冬的寒风轻拂过宫墙,树枝上几片残叶摇摇欲坠。虞韶身着一袭深红色狐裘披风,领口镶着一圈柔软的白毛,衬得她愈发雍容端庄。
就在几个月前的盛夏,她还不过是后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主。太后当时坐在高高的主位上,语气淡漠却又刻意带着一丝“恩宠”
的姿态,施舍般地让虞韶先选一处避暑的院落。
几个月过去,物是人非。如今,她成为后宫之首的宸妃,带领着众多低位妃嫔们前来送行。
太后一夜间仿佛老了十岁,那曾经端庄笔直的脊背,如今竟微微佝偻。她的华服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朴素的深蓝色衣裙,面料虽然依旧上乘,但裁剪和纹饰却简单低调,再没有昔日那般张扬。她鬓边的发丝,也添了不少花白,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目。
虞韶站在不远处,目光平静地看着太后的身影,她敛下心中些许唏嘘,却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一丝怜悯之情。
这个女人,虽然身为太后,执掌后宫,却从未将自己的权势用在真正有益于江山社稷的事情上。
她纵容吴家的纨绔子弟,任由他们在地方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她包庇吴家的罪行,陷害忠臣良将,让那些罪孽深重的人逍遥法外。